冇谱

A place of stucked mind.

2024:随想

One cannot run away from himself. Nor can he hide his true thoughts from his own consciousness. 这篇文字反映的是2024年末的某一个时刻,我在窗户前的书桌前坐 / 站着(这是一张升降桌)时脑海中流过的一些念想。我不会再刻意避免中英文夹杂的表达,因为这能更真实地反映我思考的路径。 最近听了得意忘形最新一期的节目,但没有听完。这曾经是我最珍视的播客节目之一。在这一期里提及了一个观点:如果屋子中有一个杂乱的小房间,那即使其他的地方都是整洁的,人也无法去忽视这个房间的存在。而我认为,其余之处的“不乱”,在人心中更凸显了这个小房间的“乱”。人能在物理上把“乱”限制在了一个小房间中,但无法在意识层面控制蔓延的“乱”。一个人心中的“乱”,更没法塞进小房间,把房门关上,便草草了事。 One cannot pretend. 我无法假装这些深刻而长久的内心冲突都不存在。我无法构造出一个能够容纳这些冲突的理想,然后让自己在每晚安然入眠。在交叉路口,所有的选择皆是 Either / Or,但我首先得走上这个交叉路口。 时代在我面前已经没那么重要了。时代总是作出一副宏大的样貌,有意或无意地使人感觉渺小和无意义。可那些使人之所以为人,使我之所以为我的物与事,因与果,念与欲,皆不是时代所能撼动的。 如果有时间,我希望可以多读一些 Kierkegaard, Heidegger, Nietzsche。

December 7, 2024

2023: 一些变化

过去的几年,尤其是疫情的三年间,每当到了年底的时候,总会觉得 “今年怎么过得这么快”。但 2023 对我来说是漫长的一年。这一年来,我时常会感受到某种 “大限将至“ 的压迫感。不过这也不奇怪。北美每况愈下的就业环境和通货膨胀,家里并不算乐观的经济条件,还有爸妈反复的中年疾病,迫使我去面对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:找工作。在这一年,我读完了大四,正式从加本毕业。回到国内经历了短暂的无业躺平状态,随后又回到温哥华,开启了第二轮的本科生涯,也就是所谓的 “转码”。当时作出这个决定,我留给自己和家人的理由是,我的本科专业(数学 + 经济)在就业市场的优势不大,但如果加上了 CS 的学位,我的选择会丰富很多。但现在看来,我还是有着欺瞒自己的罪过,而目的就是逃避找工作。首先,我的本科专业配置并不算差。而更重要的一点是,我没有意识到,在学校啃了四年书的我,其实已经对这个模式产生了倦意。所以每当不得不将大量的时间投入课程作业和考试时,我总会无意识地做机会成本的计算:如果我拿这个时间找工作 / 做个人项目 / 在家陪老妈,会不会比现在更好?或许会,也或许不会。当一个人怀疑自己的时候,他就会内耗,在不断的精神内耗当中抽出精力应付现实生活。但我没有能力停止这样的内耗,这是使用 “我” 这个人称代词的局限性。 在五月份的毕业典礼之后,我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旅行,去到我高中时生活过两年的城市,温尼伯。在我四年前毕业的高中,我找到了当年的 CS 老师。他在这个学校教了将近三十年的计算机,还是我 Github 的第一个 Follower。然后我见到了教过我微积分的数学老师,正坐在桌子上和他的学生打德州扑克。接下来,我来到了四年前的住宿家庭。男女主人都是菲律宾的移民,还有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,一家人都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。他们收留了另一个中国的留学生,但因为英语不好,有时连沟通都成了障碍。后来我和当时玩在一起的一个同学在公园散步。当年她,我,加上另一个广东人和台湾人,经常放学之后就一起找活动玩。在这个生活方式并不太丰富的地方,我们也会去打篮球,在麦当劳、Dairy Queen 里坐着聊天写作业,或者是到她家里烧一把篝火,烤棉花糖吃。她略带怨气地跟我说,我们这几个所谓 “朋友”,在毕业之后便没了音讯。中部的加拿大入夏后并不如人意,我一走出机场就吃了一嘴沙子。走在树底下,得时刻留意用细丝挂住的毛毛虫。在公园被几十只蚊子环绕,草坪上 “鹅满为患”,还铺满了鹅粪。在高中毕业后这四年,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我和身边的很多人渐行渐远,而有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。在那个小城市,时间似乎会走得更慢一些,但时代还是给每个人留下了各自的印迹。因为疫情的 lockdown,我的高中老师们被迫学会了上网课,而我的住家因为百无聊赖,把家门口的路修了两遍,还养了一只小西施犬。在我毕业之后,同行的广东人因为和女朋友闹分手,把这个女同学的联系方式删了个精光。台湾人则留在当地,读了一半的大学后被征回台湾入伍,从此也没了消息。我现在还留存着幼儿园和小学早期的一些模糊的记忆,其中之一就是,当时我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小朋友,我把他们家的座机电话全部背了下来,时不时还会打电话去 “骚扰” 他们,聊一些有的没的闲话。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再也没有打过这些电话,随后连座机也消失了。 今年六月份,我回到了广州的家。在这之前,因为疫情的原因,我已经两年没有离开过加拿大了。我家在城中村的边缘。我喜欢在夜晚一个人出门,步行穿过城中村来到珠江岸边。城中村聚集的人,大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。一个男人坐在江岸的草坪上,面对着从珠江上吹来的,湿热中带着些许腥臭味的风。旁边停靠着他的电单车,廉价的音箱播放着陈奕迅的《人来人往》。几个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台小电视,架在三轮车的后货箱上,五音不全地演绎着那些我还不曾耳闻的粤语歌。还有每周六在人行道边上唱歌的青年,会从晚上八点一直唱到凌晨一两点,直到路上没有一个人,只剩下身后的江水,和眼前灯光稀疏的钢筋丛林。作为经常在国外居住的人,我往往会通过互联网上的各种文字来了解国内的情况,所以会反感那些在热点事件下不求真相,只 “带节奏” 的人群,也会对 ”乌合之众“,”民智未开“ 这些说法深以为然。但当我走在城中村,走在江边,身旁划过那些未曾谋面,也不会再见面的人们,我总能真实地感受到,人和人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分别。我们仅仅是在过着各自的生活,然后死去。 转眼间又到了圣诞节。温哥华今年没有下雪,每天每夜都是连绵不断的阴雨。温哥华属于高纬度的地区,下午三、四点的天就已经接近黄昏。我和女朋友在家中,敷衍地蒸着速冻馒头度过了平安夜。或许我这一生最大的命题,就是去调和理想世界和现实生活之间的矛盾。曾经的我太过注重理想世界,追求内心的和谐,却被现实当头砸了一棒子。想到这几年来碌碌无为的自己,还有逐渐老去的父母,我第一次为自己的平庸而感到不甘心。我想要改变,在我还年轻的时候,在我变成一团散发着恶臭的粘液之前。 人都是会死的,而在临死前,我还是想去做尽可能多的事情,不管结果怎么样。

December 29, 2023

Ocean

方可成老师的newsletter里通过大陆与岛屿,岛屿与更小的离岛,探讨了不变的地理位置和变化的视角的关系。 比起这些具体的展品,梁宝提到的一个理念更有意思,那就是反思“大陆中心主义”。扎根小岛,意味着视角的变化。从大陆的视角看,岛是“小”的;但是从岛民的视角看,海洋也是连绵无尽的栖息地(这是来自斐济学者Epeli Hau‘ofa的说法),岛民的生活可以很开阔,而所谓的“大陆”反而是小的。 这莫名让我联想到了最近读的一篇漫画中所发出的质问,来自公众号“负波普”。 为什么浩瀚和永恒可以胜过你的一次呼吸、一根体毛瘙痒? 人类至今的所有成就总和,或许都无法和流淌了数十亿年的大海相比拟。但每个人的心中,也拥有着一片宏大而永恒的海洋。

January 13, 2022

#0 十年问卷

在 Ventuss 的博客上看到了这样的一组特别有意思的问题,作为这个新搭起的个人博客的第一篇文章,聊一聊我自己,同时也可以省下做 About Page 的功夫了。十年前的我还是一个光荣的小学生。如果当年的那个红领巾男孩看到现在的躺平大学生,估计也会五味杂陈吧。 我差不多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下了这组问卷的回答。有些问题确实值得深究,而我经常想到一半,就去做别的事情去了。写完最后一个回答时是 2021 年的 Christmas Eve,同时还花了一个多小时查 Hugo 博客怎么插入图片,最后放弃了把图片加载成静态文件,而是新开了一个 Github 项目做图,后来又把图片给删了。今年是一个人过的平安夜,但这种该死的孤独感有时候还挺让人享受的。 用三句话介绍一下近期的状况? 平日上课写作业,有空时去玩拳击,闲下来时思考人生。 分享一件这十年里印象最深的事(时刻)? 一路看着我长大的邻居先生在去年因为肺癌离开了。在我还在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,眼睛就被测出来了弱视。从那时起爸妈就出台了“电视禁令”,而我每天就会往邻居先生家跑去,和他比我小两岁的女儿一块看《猫和老鼠》。看腻了之后就去蹦沙发,砌积木。到了饭点,屋子里就会多出一副碗筷。味道和菜品已经记不清了,但总会比自家的饭菜更胜一筹。我无意间说过自己喜欢烧鹅和炒猪肚,于是这两道菜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先生家的饭桌上,我自然也大饱口福了。先生会在下午去打麻将,抽上几支烟,赌掉一些小钱,傍晚再回家和阿姨一起准备晚饭。 小学二年级,我搬家离开了广州的旧城区,但和邻居先生一家还保持着联系。因为爸妈工作忙,先生会带着我,和女儿一块去爬山、游泳、摘杨桃,初三那年还去美国走了一趟。在以之后我出了国。每年能见到邻居先生的机会,也只有暑假回家后爸妈安排的团聚饭,直到 2020 年的疫情封锁,直到先生离世的消息传来,我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。 感觉与十年前的自己相比变化大吗? 有种说法是 “小孩的问题不算问题”,我不怎么赞同。如今无论大小的想法、遭遇和挫折,或许也只是小学生时代那些破事情的延续罢了。 十年前身边的那些人还经常保有联系的多吗?朋友还能进行深度交流吗? 不多。作为一个轻微自闭的人,相聚总是被各种被动的交集所引导的,像是抄同一份作业,骂同一个老师,又或者刚好坐在了旁边(大哥你了解我的,我喜欢被动 .jpg)。当这些交集越来越少,人与人的关系也就不得已地疏远了。不过幸运的是,几个从小屁孩时期就认识的发小,还一直有和我保持联系。 在朋友之间,因为一些相互知道或者不知道的红线,我会倾向于选择性地保留一些内心的想法,而畅快的深度交流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。我只希望自己拥有不畏惧冒犯他人的能力,这样至少会创造更多的深层次对话的机会。 职场上选择的道路跟最初有什么变化?是什么让你选择了现在的行业和专业?业余爱好至于你是什么意义? 作为一个幼儿园时期就开始接触电脑和互联网的小朋友,我对计算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,CS 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大学最想学的专业,但后来在大学竞争里被淘汰了,辗转一番来到了数学的路。后来机缘巧合,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申请的经济学,成为了我的另一个专业,而数据科学成为了辅修的专业。所以是什么让我选择了现在的行业和专业?不及人的能力,和什么都想学一学的心态吧。 比起学科,我认为业余爱好定义了更广义的自己。格斗训练原本是为了消除我看起来 “怯弱” 的气质,但随着练习的深入,我发现拳击中的 “道” 愈发地耐人寻味,这又可以讲成另外一个故事了。折腾软硬件仍然是我的心头好,学点新的编程语言,写几个小工具,所带来的成就感多少能弥补些平日的失落。偶尔在家还会做几顿饭,翻一翻王小波的书,听几十年前的港乐 live,练几手吉他,但热度甚至过不了三分钟。好在和其他男人的爱好相比,它们都不怎么花钱。 与父母之间的相处与十年前相比有怎样的变化? 逐渐学会了 “不理解且尊重”。 打算养小孩吗? 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养小孩的问题。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很简单:看对方的意向。毕竟在生育的整个过程中,更多的痛苦和折磨都是发生在女性身上。男方虽然也要承担不小的压力,但那些切实的痛和累是没法被转移的。但我也曾想象过,或许有一天有个孩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,我会教上几招拙劣的功夫,让孩子在学校不受欺负,保护想保护的人。我会带着孩子去看西岸的海,中部的雪,去广州的犄里旮旯啃云吞面。我会和孩子的朋友们打成一片,做小朋友常玩的角色扮演里的 “大恶棍”。最理想的状态是,伴随在孩子的身边,就像是自己又过了一遍童年。不过,我更担心我会成为黄伟文给陈奕迅写的《单车》里的那位 “从来虚位以待” 的父亲。我曾经很讨厌我爸,因为他身边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像个黑盒,而他能给我的也只有这个黑盒子,因为这占据了他的全部。当我能够理解一些事情时,我突然意识到,被孩子讨厌只需要两件东西:无法脱身的事业和房贷。 Maybe another time. 害怕变老吗? 一定程度上来说,害怕。但变老本身和老化所带来的各种健康问题、运动能力下降、不那么讨喜的外貌并不是我最担心的。我最害怕的是活在过去和经验中,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牢笼所困住,就如 Eagles 的那句歌词 Your prison is walking through this world all alone。当我有一天开始像一些父辈般厌恶所有的新生事物,并且沉溺于过往的回忆,那我的精神就离死不远了。 你觉得一生中最核心(最重要)的事(物/要解决的问题)是什么? 对我来说,生活本身由不同的 Flowing moments 所构成。我曾经看到一家 Liquor store 门外不远坐着两个大叔,其中一人抱着木吉他,一边弹奏一边和旁边的朋友合唱,旁边还摆着没喝完的一打啤酒。我想,在这个时刻他们可以忘记一切,宇宙中只存在木吉他的重量,熟练拨动着琴弦的手指,歌声和琴声,还有啤酒气泡撞击着舌头时迸发的麦香。如果可以,他们会把这个时刻永远持续下去,直到死去。我所期待,所追求的便是这些时刻。

December 19, 2021